第七章
自那日应承下担任堂本光一的贴身侍卫之后,已经过去了好几天。
堂本刚也逐渐地开始适应在将军府的生活,在这里当差没有一开始想象中的苦累和艰难,将军府内的人也没有因为他外来者的身份而排斥他,而之前曾打过照面的医师生田斗真和屋良朝幸更是对他照顾有加。
实际上堂本光一是一个很自律的工作狂,每日的日程表都提前安排得妥妥当当,除了不苟言笑以及是个夜猫子以外好像没有别的坏习惯。
这人喜欢晚睡晚起,时常到了深夜还在看文书或者与屋良他们喝酒聊天。令堂本刚一个奈良作息的人经常困得在一旁打哈欠。
总体来说,在这边过得还不错。
堂本刚写完最后一句,便把写好的书信装于信封之内,准备拿到邮局寄出。
今天下午堂本光一要跟将领们开会,谈论的都是军机要事,侍卫是没有资格旁听的。于是他便空出了一段空闲的时间,刚正好把要写给家里人以及准一的信都写好。
他在寄给家里的信中写了一切安好,而写给准一的信则说了自己有事在中途耽搁了,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去江户,以后去了再请他吃饭补偿。
堂本刚把信都装好了,便走出了将军府,到中心街道那边的邮局寄信。
顺利地把信寄出之后,堂本刚便准备回将军府去了,虽说堂本光一没有禁止他在空闲时间出入将军府,但是离开太久毕竟不好。
就在走过一个街口的时候,刚听见了有人在后面叫他。
“刚哥哥!”
堂本刚回头,看见个子小小的小杏往他奔来。
“太好了,刚哥哥你没事,”小杏欣喜地道,“那天找了医师之后,第二天爷爷就好多了,我正想去你家道谢,但是却见不到你的人,我都担心死了。”
那日……说来实在话长,虽然确实是因为借给小杏那笔钱招惹了那群流氓,但是总算是逢凶化吉。
堂本刚朝小杏温柔一笑。
“我没事,现在在将军府当差,所以便不住在那边了。”
“哇,将军府!”小杏瞪圆了眼睛,“刚哥哥好厉害!”
堂本刚不好意思地道:“只是当个打杂的侍卫而已。”
两人闲聊了片刻,刚与小杏约好了改天去探望爷爷,便告别回府了。
堂本刚回到将军府之时,正值夕阳西下。
夕阳的余晖落在东宝城城顶的瓦片上,墨色的瓦片被镀上一层金光,煞是好看。
刚突然发现他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将军府,毕竟他上一次进来的时候晕了过去没有意识,平日里跟着堂本光一的时候也不敢四处张望。
此刻他故意放慢了脚步,算是好好地游览了一番从大门口到内府的这一段景致。
走到靠近内府门口之时,他发现了一排花架,上面攀满了某种植物,但是现在大概不是季节,那株植物光秃秃的叶子都掉光了,只剩仅存的一串淡紫色的花,像风铃一般挂在花架上。
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:“那是高山紫藤。”
堂本刚回过头,发现理香正卷着手站在他身后。
“比一般的紫藤要耐寒一点,不过初雪都下了,再耐寒现在也只剩下一串啦。”
“高山紫藤……”堂本刚看着那仅剩的一串紫藤花,默默道:“好美啊。”
“据说这还是光一大人专门找人来栽种的,”理香小声地告诉堂本刚,“你看这片花架正好对着大人寝室的窗。”
堂本刚转头看去,果然发现不远处便是堂本光一寝室內间的窗。
没想到那人居然有这么风雅的爱好,堂本刚心想。
他把那串仅剩的高山紫藤花捧在手中。
“抱歉啦,最后一串花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,明年春天再来好好浇灌你。”堂本刚嬉笑着对着紫藤花念念有词,然后把仅剩的那串紫藤花摘了下来。
理香目睹了他自言自语地摘花的行径,在旁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
堂本光一结束了开了半天的军事会议,憋了一肚子的气。他的脸冷得像冰块一样,回到房间后重重地关上了门。
江户来的那帮子蠢货,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想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利益。
堂本光一越想越气,简直想甩手不干了。然而生气归生气,还是要继续到案台上书写文书。
他冷着脸坐到案台前,却发现平日里只有纸墨笔砚的桌上多了一个小碟子,上面摆放着一株淡紫色的花。
他皱了皱眉:“紫藤花?”
“嗯,”跪坐在他身旁的堂本刚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,轻声道“是今年仅剩的最后一串,我便摘了回来。”
堂本光一看着那串淡紫色的花,本来苦闷的心情似乎也透出了一丝凉风。
“大人,晚膳已经准备好了,”堂本刚朝他缓缓道,“要不吃完晚膳再写文书吧。”
堂本光一转头看向他,目光却忍不住从那人光洁的脖子滑落,滑过领口处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肌肤,直到那引人遐思的阴影之处。
堂本光一别过了脸,一件正常侍卫穿的茶色和服,在这人身上怎么显得这么色气。
“咳……快入冬了你衣服多穿点,小心又着凉。”堂本光一低低地说道。
堂本刚眨了眨眼:“可是在府里一点都不冷啊。”
堂本光一瞄了他一眼,碰到了他琥珀色的双眼,再次快速别过了脸。
“谁说你能一直待在府里,”堂本光一面无表情地道,“明天跟我去一趟郊外的军营。”
“哦。”堂本刚乖巧地道
第二日,堂本光一便带着堂本刚到了郊外的军营校场。
他一进到军营,便又一头扎进了营帐继续跟副将们开会去了。
堂本刚身上披着堂本光一进去之前递给他的厚袍子,站在营帐的外头冷得瑟瑟发抖。
既然是来开会,干嘛非要带他来!
堂本刚内心忿忿不平地想着,他又不能进去旁听,纯粹是来挨冻的吗?
这时,一旁传来了爽朗的声音:
“这位小哥,你冷吗?过来一起烤火呗?”
堂本刚循声望去,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坐在篝火旁边烤鸡。
实在是太冷了,刚见到了篝火,便连忙小跑着过去坐下。只见这位高大的男子穿得跟一般的官兵并不一样,看起来应该是一位高级将领。
男子见刚在打量自己,便主动地自我介绍道:
“我叫长濑智也,是光一麾下的副将,也是这座军营的首领。”
“我叫堂本刚,是光一大人的侍卫,”刚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,然后好奇地问道:“你既是副将,为何不进去里面开会?”
长濑摆摆手:“我只会打仗,其他复杂的东西一概不懂。”
“我和光一从小一起长大,他懂我的,让我听那些使臣嗡嗡嗡地说话,我立刻就要睡着。”
堂本刚被他直白的形容逗笑。
长濑又咬了一口烤鸡,然后瞄了瞄堂本刚:“你是他的侍卫?我看他对你挺好啊,怕你在外头冷连外袍都给你了。”
“还好吧……”堂本刚闻言拢了拢身上的外袍,衣服似乎还沾染着那人身上的味道。
刚朝长濑问道:“你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?光一大人从小便是这么不苟言笑的么?”
“当然不是啊!那小子小时候啊,长得秀气得像个女孩子,但是内心却叛逆得很,”长濑智也望着篝火,似乎陷入了回忆,“他小时候一心想成为最强的武士,把刀法和剑道都往死里练,练到了一定程度后又去城里的道馆一家一家地踢馆。”
“我记得当时江户的道馆都怕了这个堂本家的二少主,哈哈。”
“那时候啊,堂本家在江户风光不尽,家里有他爹和他哥撑着,光一过得又恣意又快活。”
“只是后来……你听过新泻之战吗?”长濑朝刚问道。
“新泻之战……”堂本刚默默跟着念了一遍,他们家所在的地方相对安宁,战火尚未波及,但是对于这场战役还是有所耳闻,据说是幕府政府惨败给了革新派。
长濑接着说:“新泻城易守难攻,我们这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,但还是输了,革新派闯入了新泻城,屠了一城。”
“那时候带兵的,便是堂本家,是光一的哥哥。”
战火的沉重仿佛有形之物,顿时压在了堂本刚的胸口。
刚艰难地开口:“他哥哥……”
“没死,但被敌军废了双腿,”长濑顿了顿,“但是也因为这个,堂本家被传通敌……”
“通敌?!”堂本刚不可置信地说。
长濑点了点头:“毕竟全城被屠,然而将领却只是失去了双腿,被有心之人加工之后,听上去就变了味。”
“我们常年打仗的人都明白,胜败都是常事,光一的哥哥真一郎少主拼了命守城,失去了双腿,却还被怀疑通敌,双重打击之下性格大变,对着光一也经常冷言冷语。”长濑叹气道。
“后来始终没有堂本家通敌的证据,但是天皇也对堂本家失去了信任。”
“现在硬是把堂本家留在江户,也不过为了牵制光一罢了。”
“想这些年光一立下的赫赫战功,居然只给他分配一个鸟不拉屎的东宝城。”
长濑忿忿不平道。
确实从地理位置来考虑的话,东宝城在半山上,四周没有良田,只有数不尽的山贼团伙。
在堂本光一担任城主之前,实在不算一个良城。
但是在他来了之后,把周围的山贼都收复得服服帖帖,心甘情愿地为东宝城守城。而且东宝城也主动收留外地无家可归的流民,填充城里的劳动力,商业也逐渐繁荣了起来。
堂本刚第一次听别人讲述光一从前的这些事情,内心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。
他朝那人所在的营帐望去,想起了那人夜里挑灯写文书的身影,他身上数不清的小伤痕,和他偶尔眼中流露的落寞眼神。
酸涩的感觉逐渐在他的心上蔓延,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淹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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